周末给女儿辅导数学题时,她突然把作业本一推,皱着眉头说:“妈妈你别念叨了,我自己会算!”
我愣在原地,油盐酱醋的厨房突然泛起二十年前的气味——那年我十二岁,正趴在饭桌上写作业,妈妈端着切好的苹果站在身后,刀尖还挂着亮晶晶的果汁。
“先吃口苹果再写吧,凉了该肚子疼了。”她的围裙是洗得发白的蓝布,边角沾着炒土豆丝的油星。
我当时正被一道应用题卡得烦躁,笔杆在指间转得飞快:“说了别打扰我!没看我正算吗?”
她没说话,苹果盘轻轻落在桌角,塑料碗底和木桌碰撞的轻响,像颗小石子沉进记忆的深潭。后来我考上重点高中,去外地上大学,再后来结婚生子,这幕场景早被挤到记忆的褶皱里。
直到刚才,女儿不耐烦的语气像把钥匙,“咔嗒”一声拧开了时间的锁。我忽然想起妈妈后来总说“人老了就爱唠叨”,想起她退休后学做烘焙,总把新烤的饼干装在玻璃罐里,等我周末回家时说“刚好烤多了”。
原来当年那声“别打扰我”,是颗被我随手射出的子弹。它穿过十二岁的夏末,穿过大学宿舍的长途电话,穿过我婚礼上她抹眼泪的手帕,最后在三十四岁的今天,“砰”地击中我的眉心。
现在我终于懂了,那些被我们嫌过“唠叨”的关心,那些觉得“麻烦”的牵挂,原是最不会过期的爱。生活像个精准的回旋镖手,我们曾经如何对待爱,二十年后,它就会如何教会我们去爱。
我蹲下来摸摸女儿的头,她的发顶还带着刚洗过的香波味:“那妈妈陪你一起算,你说步骤,我记下来好不好?”
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照见她眼睛里忽闪的光。这次,我要接住这枚回旋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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